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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章十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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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沈小沈!”

沈一戈手中的書險些掉在地上,他擡起頭,看到周映晚在門外沖他招手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阿父準我今天出宮去玩,我帶你一起!”周映晚一身艷紅裙裝,在身後紮了個小辮子,用赤金發扣固定,隨著她的步子一翹一翹的。

沈一戈訝然。“國主準你出去玩?”

周映晚嘿嘿一笑,食指搔了搔耳邊碎發,道:“也不是我一個人啦,還有舅父。”她微微錯開幾步,之間外面站著一位青年,一身蒼藍勁裝,頭戴同色抹額,長發以發冠固定束在腦後,顯然是習武之人。礙於行走在宮內需著正裝,青年外罩銀魚白長衫,用鞶帶束著。

沈一戈這才想起,二月開春之後,鄭貴妃的弟弟、鄭國成清君陳清溪自鄭國而來,探望姐姐。

“一戈見過成清君。”沈一戈立刻作揖行禮。

“公子客氣。”陳清溪微微側身,受了半禮。

周映晚也不在意沈一戈與陳清溪素未謀面,只是興奮地說道:“舅父會武,可以保護我們,我們去外面聽說書!”

“說書?”沈一戈被周映晚催促著披好披風,抽空擡起頭問道。

“是呀,二月二的時候,帝京又是三年一次的春日大試拔擢人才,茶館就有人講這些的。”周映晚興奮地說道:“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說書呢,就來叫你一起去。”

沈一戈被她扯了出去,這才發現周文林披著鬥篷,面無表情地立在那裏。

一旁的陳清溪道:“我見世子也在,便邀請世子通往。”

鄭國地處中原,土壤肥沃,也曾稱霸一方,開國君主乃是輔佐晉元帝寧端登基的有功之臣。然而鄭國幾代國君都耽於享受,國力便有所下降,多年之後,竟然只能依靠姻親關系依附易國,不可說令人嘆息。

沈一戈猜想陳清溪特意叫了周文林,想必也是在觀察這位未來的易王是不是一個值得交好的對象,畢竟將來鄭國王室的女兒不出意外是要嫁給周文林的,知曉他的脾性,也有利於兩國結親。

“走啦走啦!”

四月之初,天氣已經回暖,不過,為了避免著涼,幾人都帶著薄披風,方便轉涼時加衣。馬車剛一停在門口,周映晚便迫不及待地掀開車簾,想要對茶館一探究竟。

他們去的是大興最大的茶館,放眼過去,茶桌之間人頭攢動,吵吵嚷嚷的,上面還表演著歌舞,不過正戲還未上,終究是吃茶的人多,看舞的人少。

陳清溪顯然是預定了位置,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木牌,上面刻著字,小廝看了就立刻殷勤地引幾人上了二樓的雅間。

周映晚扶著欄桿好奇地打量著四周,圓圓的眼睛轉個不停,看什麽都新鮮。

陳清溪將手掌按在她的頭頂,道:“女孩子家的,不要亂看。”

“哼……”周映晚正要說什麽,耳邊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:

“成清君若不介意,可否收留一下我和我家小姑娘?”

來者正是邢莊,一旁站著一個身量拔高的孩子,二人都是一襲鋼青色長袍,若邢莊不說,很難辨認出那孩子是個女孩。

“邢將軍客氣了。請。”

邢莊倒是與陳清溪有過一面之緣,不過對於鄭國,他映象最深的當數鄭國老將百裏赭,他是越帝時期四大名將唯一幸存之人,如今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,得以在家榮養,安度晚年,子孫也個個承蒙祖蔭,百裏一家當得“榮耀”二字。

陳清溪正是百裏赭門下高徒,雖然邢莊無法憑借一面之緣估量陳清溪的才華,卻從他的眼中讀出了任何一個少年人眼中都有的東西——“野心”。

“不知百裏老將軍身體可還好?在下雖無緣得見老將軍,卻一直心懷憧憬,只可惜分身乏術,無法親自拜見老將軍。”邢莊為陳清溪倒了一杯酒,主動詢問道。

“多謝邢將軍關心。家師身體尚好,披甲再戰北虜也未嘗不可。”說到這裏,陳清溪不由莞爾。

邢莊哈哈大笑。

沈一戈訥訥地看著影,雙手不自在地互相搓著,卻又不敢說話。坐在他旁邊的周映晚頗有些奇怪,順著他四處亂飛的視線看了許久,終於明白他看的是誰了,急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。

四目相對,周映晚偷偷指了指坐在影右手邊的周文林,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影,顯然是有些呆了。

影倒是沒有被窺探者的羞怯,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,時不時跟著邢莊微微點頭,陳清溪偶有問題,她也只是利落地回答。

周映晚最看不慣沈一戈畏畏縮縮的樣子,又不想看到周文林逮了便宜,便率先問道:“姐姐,你叫什麽名字啊?”

影望向周映晚,似曾相識的黑黝黝的眸子看得周映晚心裏一跳,總覺得冒犯了她。

“影。”

“只有一個字?”周映晚有些訝然。

“嗯。”

沈一戈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口,好像被人奪走了寶物的孩子。

“姐姐也是習武的嗎?”周映晚的視線掃向她的手,看到虎口處有一層繭,接著問道。

沈一戈有些訝然於周映晚的洞察力,沒想到這個生性活潑豪放的小公主竟然粗中有細,細微之處也能看到。

邢莊與陳清溪的視線也不由看向周映晚。

“是,練刀。”影毫不避諱地承認。

“姐姐一定很勤奮。”周映晚轉了轉眼睛,用肩膀撞了沈一戈一下,道:“和小沈一樣,讀書很用功。對吧?”

沈一戈擡眸,與影的視線交錯,不由有些羞澀,低聲應了一聲。

說話間,場內擊鼓三聲,顯然是要定場,鼓聲剛落,茶館之內已經是一片寂靜。

登臺的是一名女子,一身穹灰長袍,開口定場道:

“二月二,正是帝京花好時,十年寒,只為一朝盛名揚。且看今日,我姬煉定要一舉奪魁,揚名立萬!”

語罷,女子便開始唱曲,她聲音清脆明快,邊唱邊演,倒是別有一番滋味。

二月二的春日大試是晉國盛典之一,有意入仕的學子在通過地方初試之後,都會在大試前的冬日就進入帝京建平準備大試。匯聚在各個客棧的學子們彼此切磋,甚至是在勾欄酒肆的墻壁上題詩作賦,彰顯才氣。之後便是為期半月的春日大試,由皇帝與國相親自挑選人才入朝拜官,其餘名次,則由他國招攬入仕。

晉國建國多年,尚武精神早已褪卻,加之北魏以及多年沒有南下,自然文盛武衰,因此,文試要比武試更加隆重。

周映晚有些奇怪,湊近沈一戈耳邊小聲問道:“小沈,春日大試的學子不都是男子嗎?為何要找一個女角兒來唱啊?”

沈一戈搖搖頭。“我也不知道,興許她是唱得好吧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這戲排得倒是很好,看客們津津有味——才子功成名就,再配上一位佳人,那是再好不過了,可卻沒人想到故事的結局會發生這樣的翻轉。

角兒一手扯住長袍一抖,裏面竟是一套石榴裙,唬得臺下一片訝然。

誰曾想這大試狀頭竟是女嬌娥?

臺下驚愕之際,角兒接著念道:

“我本名姬洛漣,乃是申國四公主。今日本想與在座各位才子切磋一番,一睹帝京盛世風采,卻未想到,如今的建平,被這樣一群俗物把持,再無當年元祖驅除北虜的烈性……只可惜了這美景與美人,盡付空談嘍!”

她學得倒是有模有樣,大笑著扇著扇子,大搖大擺的下場領賞了,只留下鴉雀無聲的賓客們,無人敢作答。過了許久,竟是周映晚第一個喝彩,她向來囂張,倒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,只管自己開心就是,卻是惹得一旁的沈一戈與周文林坐立不安。

陳清溪微微蹙眉,按下周映晚的手,隨後對一旁的小廝招招手,打賞了一袋錢,便帶著周映晚姐弟以及沈一戈向外走,邢莊覺得無趣,便也帶著影走了出去。

“舅父拉我們出來做什麽?”周映晚小聲抱怨道。

沈一戈扯扯她的袖子,示意她別再說話了。

“天色不早,在下也該帶著小姑娘回去了。”邢莊望了一眼天色,行禮道。

陳清溪立刻回禮:“邢將軍慢走,恕清溪不能遠送。”等到邢莊與影離開,他才轉過身看向周映晚,面色嚴肅:“映晚,舅父有話與你說。”

周映晚微微一楞,沒想到自己只是小聲抱怨一句,陳清溪竟如此“大題小做”。

馬車是周渭特意給周映晚準備的,裏面常放著周映晚愛吃的點心,一片慈父之心可昭。

陳清溪與外甥女坐在馬車之內,看著她吃得香的模樣,清了清嗓子。

周映晚訥訥地將手中的點心放回盤中,拍拍手上殘餘的糕點渣子,又在裙擺上蹭了蹭,這才露出一個笑容,看著陳清溪,一副聆聽教誨的樣子。

陳清溪看著這個唯一的外甥女,語重心長道:“映晚,你是易國唯一的公主,一舉一動皆為表率,怎麽可以隨意拋頭露面,大喊大叫呢?”

周映晚眨眨眼。“可阿父就喜歡我這樣,我也沒覺得哪裏不好啊……”

陳清溪愈發無奈:“你如今也在長大,男女有別,尋常姐弟尚有隔閡,你總該離溫國的小公子遠一些。”

周映晚小聲嘟囔道:“小沈每天苦著臉,哪裏像個男子了……”她嘀咕之後,對上陳清溪嚴厲的眼神,只能乖巧稱是,還保證自己以後一定不隨意親近沈一戈。

“鄭、易兩國一直有姻親之好,你又是易國唯一的公主,將來想必是要嫁入鄭國王室的,到時候雖然有舅父保護你,可你畢竟嫁為人婦,有事一國之後,必須恪守禮儀。”陳清溪摸摸她梳在身後柔軟的長發,道:“你要學會長大……”

周映晚微微一楞,隨後有些不敢置信地追問道:“舅父剛剛是說……我要嫁入鄭國?”

“是。映晚,你母親就是這樣做了如今易國的貴妃。”陳清溪大概猜到外甥女的心思,接著說道:“既然貴為公主,食國祿長大,自然要擔負起公主的責任,為兩國安好有所貢獻。”

周映晚瞪大眼睛,本能地反駁道:“那我幹嘛不像剛才那個姬公主一樣,參加大試,出仕鄭國,總不算辜負百姓了吧!”

“這終究不是正道。倘若申國那位四公主並未笑而離場,程陵之也不會讓她入仕的。”陳清溪搖搖頭。“你的母親嫁來易國的時候,我也千百般不願意,可那又如何呢?總是我們都不願意接受,卻也不得不承認,這世間始終是不公平的。”

周映晚眼眶一澀,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,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上榜了,前來更新owo

希望大家多多評論支持,麽麽紮!0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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